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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教授执意与她一起返回医院,许馥坚决拒绝。
她穿上大衣时,顺手挡了一下正在穿外套的陶教授,冷静道,“您说过这是每个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。”
还在规培时期时,陶教授曾她们这些小年轻闲聊,曾说过,“每个年轻医生都会经历不被认可、不被相信的时光。你会受到打击,会感到痛苦,会自我怀疑,会不断反思自己的每个判断是否正确,或在煎熬中思考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应该走上这条道路。这都是正常的。”
“毕竟医生这个行业和其他不同,容不下一丁点儿粗心大意,不能马马虎虎,不能任性,也不能退缩。每天都有沉重的责任压在肩上,永远紧绷,永不懈怠……好在这些都可以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习惯。”
“但最痛苦,也最让人刻骨铭心的,是面对你第一个病人的离世。”
“你会记得他/她第一次来问诊的时候,也会记得他/她离开人世间时定格的模样。他/她的病情,病程,恐惧与挣扎,痛苦与释怀……那些音容笑貌,将在你脑海占据一角,轻易不会露出,但永远遗忘不掉。”
“这是每个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。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开解,你只能独自面对。”
许馥自认为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,她连历任男朋友的名字都不见得能想得起来,但陶教授那些话却时常在耳边回响,从来不曾忘怀。
她一双眸清澈坚定,吐字轻而笃定,“我只能独自面对。”
陶教授根本不吃这套。他外套往身上套,道,“我说的屁话你也信?怎么就独自面对,老师完全可以陪同。”
“那时候都是故作高深,为了吸引你们来耳鼻喉的。”
许馥急了,“老师!”
张阅雨在旁劝道,“孩子要长大的,这么晚你跟着去,叫别人看到,以为我们馥馥还不能独当一面呢。”
“就是!”许馥已经往外走,摆摆手道,“你们快吃饭吧,我改日再来。”
说完疾步往外走,顺手就关上了门,“师父师母再见!”
陶教授还是不放心。陶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穿戴整齐,他从里屋出来,套了件白色轻薄的羽绒服,把他爸往后拉,道,“行了爸,我送她。”
顿了顿,又道,“她很坚强的,放心。”
陶教授这才勉强放下心,轻叹一口气。张阅雨拍了拍陶染肩膀,道,“开车注意安全。”
许馥站在路口等待,一辆辆出租车闪过,没有一辆是空车。
今天她下了班要拐去商场买礼物,周五晚上的商场车位紧缺,她生怕到了没车位,又怕买完之后车堵着出不来,于是干脆打了车去商场,又打了车来吃饭。
凛冽的寒风吹不灭焦灼的心,她紧蹙着眉,低头查看刚叫好的网约车情况。
显示还有5分钟抵达。
她从来没觉得5分钟这么漫长过。
却也这么短暂——
急救的黄金时间,不过也就是5分钟。
她知道今天的值班医生比她资历更深,更有经验,也知道梁姁母亲熬不过这两周……她以为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,她甚至在心中预演过急救的措施,但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,心下仍然仓皇。
今天是不是不该出来吃饭?
一辆熟悉的白车停在了许馥面前,车窗降了下来,陶染道,“上车吧。风那么大,别着凉了。”
许馥挺吃惊,但顾不上问了,忙拉开了车门上车。
安全带刚系好,陶染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。
两边的景色迅速倒退,许馥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开口道,“谢谢学长。这么晚,麻烦你了。”
“我们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,”陶染道,“倒是你,别太紧张。”
“生死这种事,都有定数的,再优秀的医生也左右不得。你尽力就够了。”
光影交替着打在陶染的侧脸。
他惯常戴一副无框眼镜,架在直挺的鼻骨上,遮住了他的神情,薄唇仍勾着,轻松自在的模样。
许馥突然问,“学长是因为这样才不做临床的吗?”
“因为哪样?”
“因为你觉得医生用处并不大。”
她很少这样话中带刺,许是心情过于紧绷,急需找到个出口发泄,竟急不可耐地曲解他的意思。
陶染并不生气,反而因为她少有的“失态”而感到有趣似的,话里都带着笑意,“不是的。”
但却没有反驳许馥给他下的定义,只认真地解释了自己不做临床的原因,“我只是觉得临床太不顾家。如果两个人都是医生的话,家里就会像个宿舍,变成了偶尔回来睡觉的地方。”
“那你找个不是医生的爱人就好了。”许馥心情冷静下来,道,“不好意思,学长。我刚刚有些急躁了。”
陶染沉默下去,半晌,兀自低低笑了一声,道,“……没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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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闻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病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