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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, 月亮升上正当中,它的清晖和灯笼黄重叠在一起,笼罩着坐在神社角落里的他们。
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, 陶茹之想起还在摊位上等她的两个人, 开口说:“我该过去找他们了。你确定不和我一起?”
“当然,我不想被我妈再念一晚上。”
陶茹之意思意思道:“那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?”
可他并不按常理出牌:“有问题。”
“……你不会想让我陪你回去吧?”
“不可以吗?”
“他们还在等我!”
“你就说你太累了, 自己回酒店了。”
陶茹之气笑:“我凭什么要因为你撒谎?”
“凭你比我大,你应该照顾我一下。”
“……平常怎么不见你觉得我比你大你得多尊重我一下?”
他点点头:“那从今天开始尊重你。”
“我才不信你。”陶茹之拍拍屁股起身说,“我走了。”
林耀远仿佛知道她就会这样,没有挽留地摆摆手。
他自己就不着急回去了,无所事事地在原地静坐了一会儿。
月亮微微往下偏移的时候,有人又折返回来,她的影子被月亮打在他跟前。
清亮又细瘦的影子抱着双臂, 不耐烦地说:“你到底走不走?”
*
两人离开了神社,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。
道路很黑,他们都把手电打开才勉强照亮小径。刚来一路来时的热闹摊位已经撤走, 冷冷清清,只有浪涛声依旧。
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, 她在前,他在后。但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, 或许是他快了一点,或许是她走慢了一点,两个人走在了一起,中间隔着夏日的晚风。
直到陶茹之晃着手机的灯光, 从一片漆黑里照亮一座坟地。
她吓得往旁边一跳, 肩膀撞到他, 两人间维持的缝隙在这一刻被打破。
林耀远也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一跳, 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抬手稳住人。
陶茹之感觉到撑在自己后背的手,迅速地把身体弹开了。
两人间的缝隙再度回来,比刚才还要大。
陶茹之感觉自己被吓到的样子有点丢脸,着补说:“我不是害怕,只是突然没反应过来。”
“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?”他出乎意料地发问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她思忖,“也许。”
“你会害怕,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吧。”
“那你呢?”
林耀远点头说:“我相信。”
陶茹之嘟囔:“那原来你也怕吧!别装了。”
他笑了笑:“但我想象中的鬼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。”
陶茹之被勾起好奇心: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
“此刻,吹过我们的风,脚下的石头,远处的海,也许都寄居着埋葬在里面的一个人的鬼魂。他们是自然的一部分。”
他微仰起头,看着天上的明月。
陶茹之也跟着看去,顺着他的话思忖说。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我希望爷爷奶奶的鬼魂是一阵风。”
“为什么是风?”
“风来去自如,这样他们就能相互找到对方,也能找到我和爸爸。”
“这样。”他若有所思,“如果我爸也是风的话,他大概不会回来找我。”
陶茹之微愣,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声。
“怎么可能不会呢?”
“一个人生前就不会,还能指望死后么?”
林耀远的语气并没有控诉的意图,很平淡地叙述着。
“我记得有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,他忽然跟我们说那天是我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千天,然后载着我和我妈开车出去露营,说因为家很辛苦,所以这一天要给家放个假。车开到一半,他接到消防的工作电话,把我们扔在路上就离开了。这样的事数不胜数。”
“然后有一次,他就那样离开了,没有回来过。”
陶茹之默默地听着,脚尖踢着挡路的石头,却踢不走心头的沉闷。
“那天他救下的是一个小男孩,爸妈上班去了,他不想学习,在厨房用炉灶点火把作业本烧了。我爸赶到的时候,火势已经很大。”
林耀远直接略过了中间最残忍的那部分。
“后来单位给他开了表彰大会。很可笑不是么?原来一个人的死亡也值得庆贺。锦旗,鲜花,新闻……”他夸张地重复那些人当时的话,“他们都说,他的死是值得的。他救下了祖国未来的栋梁!他挽救了一个家庭!”
他一扯嘴角。
“那我的家庭呢?”
陶茹之心头一沉。
“葬礼那天那个男孩的父母来悼念,说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。这些年过去了,今年我去他的墓地,那家人已经没有再送花了。你说,他的死值得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