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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韩国公府。
李善长立在廊下,想着今日太子礼遇有加,耳中还回荡着太子朱标那温和的话语。
“韩国公早先跟着父皇打天下,立下汗马功劳,如今更是为国操劳,以至身子有恙,孤心中甚是担忧。”
他笑了笑,发现现在的太子是愈发琢磨不透,太子允文允武,但属于少年郎的清澈,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心思,但如今像是笼上一层纱,他学会隐藏自己心思了。
李善长面色阴沉,想到谋逆之事,他是否参与其中,而老朱的手段,光是想一想,就让人两股战战。
太子说得对,跟着陛下打天下,又焉能不知他的习性,眼睛里揉不得丝毫沙子。
便是他脾性好,也不可能容得下造反,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可都还活着,徐达、邓愈、耿炳文,随便拉一个出来,就能把他们摁的死死的,这几位在那日早朝,可是毫无异动,说明并未搅进这逆臣风波。
李善长眸中深晦,眸子浓黑的和夜色融为一体。
他弟为何造反,到底是跟着谁造反?
片刻后,小厮来报,说是有人叩门,递上拜贴。李善长看着有暗记的拜贴,点点头:“传。”
来人穿着朴素的青衣,容长脸,唇上两撇胡子,见了李善长,纳首就拜。
“先生救我!”
他说了一声,便说不出来了,来人神色惶惶,极为痛苦,刚要起身,便是一声粗喘。
李善长垂眸,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,看着他面下青白,心中已是了然,面上却仍旧一派镇定,低声道:“子中,缘何行此大礼?”
来人腿一软,再次跪倒在地,只见张嘴,却没有声音传出,他知道,这是天机在蒙蔽世人,不让他传出消息,半晌才忍不住崩溃痛哭。
“先生救我!”
“先生救我啊!”
他如同惊弓之鸟般,膝行上前,攥着李善长的衣角,压低声音道:“子中心里苦啊。”
李善长将他扶起来,又亲自给他倒水喝,这才温声安抚:“子中勿怕,如今还是早春,离那寒冬仍有夏秋之隔,你慌什么!”
他本来想隐瞒下去,然第一天他在太和门时,面上的异动就已经暴露他也能看到天机示警了。
大家有志一同的对上位者隐瞒,在皇帝朱元璋、太子朱标面前,瞒得密不透风。
胡惟庸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李善长后,又跌跌撞撞地起身离开,他现在身体差的不行,总觉得自己要死了,偏偏大夫诊断,又说他是饥的、寒的、撑的、热的,没有一个说他是病了。
腰酸腿软浑身疼,偶尔还会吐点血。
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,但每天都能如常睁开眼睛。
胡惟庸心中惶惶不可终日,天机深重,凡夫俗子难以抗衡。
和李善长分开后,朱标就回春和殿,刚跨过门槛,就见一个小太监正侍立在殿中,眼巴巴地望着门口。
“太子殿下千福,陛下有交代,您回来了,就赶紧去批折子。”
朱标:……
倒也不必如此。
他还是听话地往武英殿去,刚一走到,就听见朱元璋的咆哮声响起:“恐河道淤积?粮草辎重无法送往北平?!工部都是做什么吃的!”
朱标上前去,捡起扔在地上的折子,仔细看了看,原来是说春日有桃花汛,汛期将至。
桃花汛的名字极文雅,但带来的影响极为恐怖。是指三月末至四月初,黄河上游地区的冰凌消融,从而形成春汛。
当汛期到下游时,恰逢夹岸桃花始盛开,故而称之“桃花汛”。
朱标将折子摆好,又给朱元璋递了杯茶水喝,见他情绪平复很多,这才温声道:“黄河治理从古至今都是难题,泛滥成灾亦是常有的事儿,非人力可及,河道淤积,清淤便是,父皇莫要动气。”
朱元璋知道气也没用,还是急的捶桌子:“比咱打天下都难。”
那时候管他什么桃花汛梨花汛的,缺粮就去抢,有正当理由就用正当理由,没有就创造理由。
现在不成了,天下是他的,他要慢慢筹谋,时常有无力感。
“治大国若烹小鲜,急不得急不得。”朱元璋劝自己。
“对。”朱标给他打气:“父皇知人善用,如今已经做的很好了。”
这可是大明朝!
他骄傲地挺起胸膛,在朱元璋谴责的目光下,乖乖地坐下批折子,一边笑眯眯道:“今日往东郊去,看了左相忙活着种西瓜,倒是有意思的紧。”
“他前日上折子,说自己年老体衰,恐不能胜任,请求致仕。”朱元璋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,低声道:“前几天你又说看你有杀气,他怕是暗地里谋划什么。”
朱标随口道:“他要致仕,便允了他,让他安心种西瓜,以他的名望,定然能顺利推行。”
朱元璋闻言不置可否。
“他既然喜欢种地,那便种吧。”
两人闲聊几句,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