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条,仔细缠住玉霖的脚踝,这才缓缓放开她的脚。起身退了一步,在她对面的杉木棺材上靠坐下来。
戴枷十日,又抱了玉霖一路,他到底还是有些累了,索性等她自己缓和,但看她痛得难受,还是觉得,应该找点话说一说,散一散她的神。
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玉霖坐在棺材上,轻轻地晃着一双腿,忍痛调息。
这一幕,让张药想起刑场上的那一幕,她就像现在这样,坐在刑台的边沿,晃动着一双腿,俯看着那些想要看她受死的人群。
“我想吃了东西,再睡一觉。”
她答非所问,张药也不在意,低头看向她身下的棺材板子,“家里只有风消饼。”
玉霖点了点头,“只要是吃的,什么都可以。”
张药站起身,“我去取过来,至于你想睡觉,你坐的那口棺材,里面有褥子,你……”
“嗯。”
她点了点头,“我不介意。”
这一觉,玉霖没有梦魇。
高高的棺材壁,遮挡了白日里大半的光,像四道墙,将她围绕在其中。
张药这个人的“床”,意外很干净,除了棺材本身的木香之外,还有一股淡淡的皂香。
玉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,让身子彻底被包裹进温暖的被褥里。
这么多年,她最贪恋的就是长久而安定的睡眠。很奇怪,从前不管她睡在什么地方,她都很容易惊醒,有时是一声鸟鸣,有时候是雨声,有时甚至是一阵偶然敲窗的风。
四节风物,都可惊心。
然而这口棺材真好,底部虽然被张药踹破了,但却给了气息流动的可能。
轻柔的风流过破口,轻轻地撩动她的乱发,轻而易举地,将玉霖哄入了一片宁静的混沌中。
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等她再醒来,外面的天已黑了。
四周的木香已经被饭菜的香气所取代。
玉霖翻身坐起来,张悯恰巧推门进来。
她一手举着一盏灯,一手端着一碗水,见玉霖已经醒了,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,“我才在外面说药药呢,带你回来却让你睡他这要命的地方。”
“悯……姑娘。”
玉霖试探着叫了张悯一声。
张悯应了她一声,走到棺材边,扯起被子罩在她身上,“我叫张悯,药药平时总是直呼我的名字,一声姐姐都不肯叫。我年纪其实不轻,从前虽嫁过人,但后来……也因故合离了。你曾在京中做官,这你也是知道的,我也不瞒你。如今这‘夫人’啊,‘姑娘’什么的,外头一通叫起来,都乱得很,诶?你要是愿意,可以像杜秉笔那样,叫我阿悯姐姐。”
张悯叫张药“药药”。
这个称呼,对上张药那张寡脸,怎么想都很滑稽。
“药药?”
玉霖试着重复了一声这个称谓。
张悯也笑了起来。
“对,这是张药的乳名,从前在家里的时候,父母和我,都这样叫他,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好笑。这都要怪我。”
她说着,将水端到玉霖手中,继续说道:“我一出生,就有弱症,一直都不好,算命的说,是我名字里的这个‘悯’字,太重了,压伤了我的命格。可这是父母的祝愿,连自己也不愿意改,后来弟弟出生,父母就给他取名叫‘张药’,其中这个‘药’字,是用来医我的,希望我这个弟弟,能护着我的性命,所以我就一直叫他‘药药’,他可讨厌这个名字了。”
她说完自顾自地笑着,一面伸手摸向玉霖的额头。
突如其来的关怀,让玉霖有一些错愕,她不自觉地偏了偏头,额头却似乎被什么硌了一下。
张悯忙将手收回,摊开掌心,“哦,我手上有一块疤,以前被石头划伤的,是不是硌到你了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好,嗯,我知道你叫玉霖,这听起来,倒是个男女皆宜的名字,不过……这是你的真名吗?”
“不是。”
玉霖垂下头,“我从前,顶替了一个死去的贡生,不过,我很喜欢这个名字。”
“哦……那……”
“可以叫我小浮,沉浮的浮,那是我乳名。”
“好。”
张悯应了一声,随之明朗地笑开。
人总是喜欢遇到温柔而真诚的人,哪怕自身尖锐,浑身都是冷刺,但还是希望,有人能不惧刺痛。
玉霖坐张悯面前,忽然懂了,张药干冷的性子下面,藏着的那点与他性格相异的品性,来自于什么地方。
“你身上全是外伤,炎症不消,是会要人命的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
张悯摇了摇头,“别逞强了,你这些伤啊,郎中会看,我也会看。我久病多年,已成了半个医者,家里有一个药药不够,还存着好大一箱子的药呢。你别躺药药这里了,去我房里,我帮你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,清理好了伤口,认认真真地上一回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