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烛台后竖着错银小围屏,将烛光逼住,明晃晃地照亮半间屋子,裴羁手持书卷在灯下看着,苏樱跪坐在边上相陪。他看得很快,书页翻动时沙沙的轻响,不过一会儿,便只剩下最后几页,苏樱心里越来越惊。他说了要留宿后便一直不曾离开她的卧房,难道他今夜,要住在这里?那....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汗,黏腻腻的,让人心里也像粘着汗,整个陷进一片潮热的恐慌里。亲吻拥抱是一回事,但留宿,是另一回事,若非再无生路,她绝不想走到这一步。又一声响,他翻到了最后一页,苏樱急急起身:“我给哥哥做些点心去吧。”
裴羁抬头,烛光下黑沉沉一双眼:“不必。坐下。”
“我,我也有些饿了,”苏樱嗫嚅着,心里的恐惧强烈到了极点,自己也能感觉到声音有些发颤,极力控制着,“我去趟厨房,很快的。裴羁看着她,她唇上失了血色,微微发着抖。很怕吧,当初胆敢试探他的时候,她就该想到这个后果。“过来。”苏樱不敢过去,站在原地:“哥哥。”
“过来。”他放下书,烛光下萧萧肃肃的身影,不怒自威。
苏樱不敢再犟,极小的步子,一点点向他身边挪。
裴羁安静地等着,烛光从案头映照,她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,与素色裙裾虚实相交,极美,他也曾学过画,这般虚与实,明与暗的交织中托出她苍白幽远的脸,便是再高明的画师,也难描摹她容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拖得长了,裴羁默默看着。
苏樱慢慢走着,短短的距离走了很久,然而终于还是走到近前,磨蹭着,在书案跟前站住:“哥哥。”假如他要那样。在袖子下紧紧攥着拳,假如他用强,那就鱼死网破。
他忽地伸手抓住了她,苏樱挣扎了一下没能摆脱,跌跌撞撞落进他怀里。
烛焰摇了摇,飘忽的光,她的头发在挣扎中弄乱了,发丝跑出来,颤颤地落在腮边,她单薄的肩同样发着颤,潋滟一双眼瞪得大大的,紧紧盯着他。裴羁伸手,慢慢将那绺漆黑的头发掖在她耳后,手抚着香腮滑下去,握住她的下巴:“还玩吗?”砰,高悬的心陡然落地,苏樱眼梢一热,转开了脸:“不敢了。”
他只是吓唬她。他早看出她提起窦晏平是为了试探,于是将计就计,反将她一军。后怕,还有陡然生出的灰心一一他这么强大,她要怎么才能逃脱。强撑了多日的精神再也撑不住,突然掉下泪来。裴羁觉到手上突然一热,片刻怔忪后意识到,她哭了。心下突然有点茫然,她背转着脸不肯看他,热泪一滴接着一滴,不停地滴落下来,便是沉稳如他,一时之间,也有点无措。手依旧还握着她的下巴,于是那些泪顺着手背,扑簌簌地滚落,又从手腕滑下,打湿了衣袖,裴羁低眼,终是取出帕子,递了过去。石青色滚着同色细边的绢帕,沾染了他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,
轻轻塞进她手
。苏樱泪眼模糊,蓦地
想起最初的开始,
她隔着帘子看他安慰裴则的时候,拿的也是同样的帕子。
让她陡然一下失去了控制,哭出了声。
裴羁看见她薄薄的肩颤抖着,那绺被他掖到耳后的头发又散落出来了,颤颤的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晃,于是烛火的影子也跟着晃起来,让人心烦意乱,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拧着眉道:“别哭了。”苏樱听见了,可此时压抑异常,便是想停也停不住,只是忍着声音,呜呜咽咽在喉咙里。下巴突然被握紧,他扳过她的脸对着他,苏樱低着头怎么都不肯看他,下一息,他从榻上起身,蹲在她面前,拿过帕子,慢慢擦去她眼角的泪。动作轻柔,耐心,几乎与记忆中他为裴则擦泪一模一样,苏樱怔怔抬眼,他拧着眉,神色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厌倦,让她刚刚平静些的心绪突然一下又糟糕起来,哭出了声。帕子湿了一大片,根本来不及擦,裴羁顿了顿,伸手将她腮边泪湿的头发细细又掖回耳后。到这时候,心里生出淡淡的后悔,他的确没想到,她会哭成这样。在他的认知中,她若是哭,必是带着什么目的,必是连姿态神色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,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章法,哭得眼角红肿着,狼狈可怜让他突然意识到,她再狡猾难缠,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,新近失去母亲,孤单无依的小娘子。有什么情绪无声无息蔓延着,裴羁轻轻拥住她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,又轻拍她的肩:“别哭了。”成年男子宽厚的胸膛,踏实,稳当,淡淡的降真香气包围着,他的手似有节拍,一下一下拍抚着她,苏樱想起小时候夏日父亲哄她午睡,也总是坐在床边轻轻拍她,短暂安稳的,午后的梦一般恍惚的片刻,心里生出模糊的,自己也难说清的情绪,眼泪越掉越急,哭声却慢慢止住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恍惚中一抬头,裴羁拧着眉看着她,沉默晦涩的神情。突如其来强烈的羞耻感和怨恨,苏樱急急起身,退在边上。怀中空了,裴羁怅然若失。帕子还握在手里,湿漉漉的沾了她的泪,她背转身抬着袖子,是在擦泪吧,她事事都讲究,可方才哭成那样,居然连条帕子都不曾带在身上。重又将帕子递过去:“擦擦吧。”苏樱没有接,拿袖子细细擦干了,又将散乱的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