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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挡不住清寒的气息。苏樱跟在他身后进去,四下一望,空荡荡的四面墙壁,内中放着一张书案、一张坐榻,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东西,书案上也是空的,笔墨纸砚都不曾有,比起前面的公廨,此处寥落太多。
“父亲过世后这间屋子一直用来堆放杂物,当年大部分东西都已散失,我到任后又好了很久才找到这张书案,还有这个坐榻,都是父亲当年用过的东西。”窦晏平道。
苏樱不由自主向书案走去,案上的黑漆已经不那么光亮了,但十分干净,看得出是时时擦拭,精心养护的。慢慢在案前坐下,有些高,抬高胳膊伏上去时有些吃力,窦玄的个头应该很高吧,方才的肖像上,亦是挺拔的身量。
旁边步履沉稳,裴羁走了过来:“窦节度可曾留下什么遗物?”
“都送回长安了。”窦晏平顿了下,“当年我年纪还小,不能来迎,是我母亲过来收拾的。”
那些遗物经了母亲之手,想必已经把所有不该留的都处理了吧,总之他并不曾在郡主府找到什么线索,这边也只找到了这些旧家具,文书等物,一毫不曾有。
苏樱拉开书案的抽屉,空荡荡的,果然什么都没有,正要合上时,心里突然一动,下意识地伸手进抽屉里面,摸了摸抽屉上方。
指尖摸到木板不很明显的边缘,苏樱用力一拍,跟着向后一拽,抽屉上方,再又拉出薄薄一个隐藏的抽屉。
“暗格!”窦晏平惊讶地叫了一声,看见木头原色的抽屉里躺着一封信,信封已然泛黄,显然年深日久,“你怎么发现的?”
苏樱没说话,母亲就有这么一张书案,母亲会把重要的文书珠宝藏在暗格里,其中就曾有那副灞桥柳色图。
“念念,”裴羁拿起那封信,递在她手里,“打开吧,看看写的是什么。”
薄薄一封信托在手里,却像有千钧重,苏樱屏着呼吸,手有些发抖,撕了几下方才撕开封皮,头顶上光线一暗,裴羁和窦晏平都凑了上来,一左一右站着,堵住了光亮。
内里,是一封折成同心方胜的信,母亲也习惯这么折信。苏樱深吸一口气拆开来,突然映入眼帘的,是银钩铁画的几个字:“玉致吾妻。”
身后,裴羁低声道:“写给你母亲的。”
苏樱长长吐一口气,没错,是给母亲的,玉致,是母亲的闺字。
“是我父亲的笔迹。”另一边,窦晏平怅然说道。
窦玄写给母亲的信,称呼是吾妻。所以他们这些天探听到的,都是事实。窦玄私奔不成,不得不与南川郡主成亲,但他心里,依旧只把母亲当成妻子。
攥着信久久不曾往下展开,直到窦晏平俯低身子,与她一道托住那封信:“念念,看吧。”
苏樱在难以言说的情绪中靠着他,他宽厚的肩膀给她勇气,终于展开了信。
裴羁看见她薄薄的肩靠着窦晏平的肩,她抬头,窦晏平低头,对望一眼后,她的目光才又落回信纸上。他们如此亲密,不过亲人之间,比这个更亲密的,也有吧。
苏樱看见了下面的字:比来多病,自忖时日无多,所不能放心者,唯你而已。
比来多病,时日无多。心中一颤,苏樱急急看向信笺落款处,窦玄的名字之后写着日期:天授五年十月廿七日。
耳边涩涩的,是窦晏平的声音:“我父亲是十月二十八过世的。”
所以这封信,差不多可算是窦玄的绝笔。纸上密密麻麻,窦玄的信很长:平生磊落,唯一愧对的,唯有吾妻……
苏樱在急切中看过一遍,又去看第二遍。纸短情长,所说无非都是思念,不舍,窦玄那十年里月月不落地往锦城去看母亲,到了却只是远远站在伽蓝塔上一望,连面都不曾露过,这般深情,又岂是短短一封信所能说完。
耳边听见窦晏平低低的语声:“念念。”
苏樱抬眼,对上他晦涩不明的目光,他似喜似悲,垂目看她:“信上不曾提起你。”
苏樱蹙眉,一时有些不解,另一边裴羁攥着拳,心中生出惶恐,霎时之间,手心里便是一层薄汗。
窦玄不曾提起她,这是窦玄的绝笔信,假如她是窦玄的女儿,又怎么会在这封信里,只字不提?
余光瞥见苏樱微微蹙起的眉头,她低低啊了一声,惊喜着看向窦晏平,裴羁猝然转过脸。她也想到了这点,窦玄,也许并不是她的父亲,她与窦晏平,并非兄妹。
那么她与窦晏平之间,还能有什么阻碍呢。她原本喜爱的,就是窦晏平。
“郎君,”门敲了几下,窦约在门外道,“接风宴已经备好,府中上下都在等着郎君入席。”
“走,”窦晏平挽起苏樱,“我们吃酒去!”
心上的重压突然消失,此刻他满面笑容,少年飞扬的神采。苏樱被他的欢喜感染,不觉也露出笑容:“好。”
裴羁跟在后面,见他们并肩而行,说笑着向外走去。蜀地的冬日潮湿寒冷,湿冷气像针尖,无孔不入地往人身上钻,这里与长安截然不同,让他觉得有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