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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子,那他就会发现,这屋里空荡荡的,没有装饰,也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或者能拿来充场面的家具。
西边厢房里有个男童坐在炕上玩葫芦,看着大约三四岁,白白胖胖虎头虎脑,看得出来家里养的很精心。
男童听见了外面的动静,已经放下手里的葫芦,把脑袋偏过来对着门口了;但等到小姑娘进屋,走近了,男童才咧嘴笑起来:“姐——姐姐……”
“嗯呐,姐姐回来啦,小宝怕没怕?”小姑娘走到炕边上,坐下来,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。
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,小宝才奶声奶气地回答了:“没有,想姐姐。”
“没想我啊,没想我我就不回来了。”小姑娘故意曲解小宝的意思,小宝又停了一会儿,才皱着两道淡淡的小眉毛否认道:“不怕,想姐。”
小姑娘笑了,又逗着弟弟说了几句话,看炕边上自己走前放的一盘发糕这会儿只剩个盘子了,道:“晚上喝粥,姐姐去煮粥。”
“嗯……喝粥。”男童按往常的惯例重复了姐姐的话,当姐姐的伸手在他头顶上揉了两把,然后就起身去厨房了。
现在才做饭真的是太晚了,也还好中午给小宝留了整块儿的发糕。
这儿到镇上,去是一十六里,回来也是一十六里,小姑娘回来时走得不紧不慢不是不着急,是她真走不动了。
“水……”一揭开水缸的盖,看到的就是湿漉漉的缸底,小姑娘龇了下牙:“唉,现在连水都不挑了。”她摇头叹气地去拎了水桶。
还得再跑一趟打水。
最近的水井是二堂叔家的水井,但她不想去——她今天这一去是省事了,明天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可怜她或者对着她骂她爹。
烦。
小姑娘拎着个二尺高的木桶就出门了,除了须二叔家的水井,就村东口的那个水井最近了。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,水都是提前打好了的,水井那反而不会有人排队。
小姑娘去井边打了半桶水,她现在身上疲累,再多就拎不动了;她从村东口往回走,正好和打算回家的罗家姐弟碰了个正着。
罗春芳刚从旁人那里知道了些事,是跟那个须沐寒有关系的;不是好事,她心里说不上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。
须沐寒一直是这村里最特殊的那个姑娘。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。
这村里统共有三十三户人家,须罗尤三个大姓;除却须家的须秀林十几年前考中了秀才外,剩下的都是最普通的庄稼人。
须沐寒是须秀才的女儿。
当年须秀林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,本村邻村都有不少人上门提亲,结果须秀林竟全都回绝了,转头娶了个丧父随母逃荒来的人家的姑娘——原因无他,那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好了,至少在这个小山村的人眼里,这等人物就像是天仙下凡一样。
更何况,还有人听说那姑娘父亲同样是个秀才,那姑娘也是一身的书香气息,和没事就总爱掉掉书袋的须秀林还真挺配套。
须秀林是秀才,按着律例有三十亩劝学田不必缴纳税赋;母亲和新进门的媳妇都是刺绣的好手,立业成家后日子一时蒸蒸日上,也是小村庄里头一号的富户了。
秀才娘子过门第二年就生了儿子,三年后又添了姑娘;村里初时还有人背后说她命不好,后来见她凑成好字也只能歇了声。
秀才娘子生的儿子须沐宗俊秀又机灵,和爹妈一样会读书,虚龄十二就考了童生,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;只是人有旦夕祸福,这小神童考上童生后,半年不到人就丢了。
秀才娘当时已经年逾六旬,身体也一直不怎么爽利;而秀才娘子当时正怀着五个月的身孕,发现须沐宗丢了,两人一下就都病倒了。
须家又是报官又是卖田悬赏地寻人,因着丢的是个小神童,官府也还很配合,只是找了一溜十三招,最后却是两个月后才在河里找见具没了头的尸体。
病了俩月的秀才娘子才能下床,就得知了这个消息,一时大受刺激,早产生下个瘦弱得像个野猫崽子的男娃。前脚男娃在稳婆手里哭出声,后脚秀才娘子便西去了。
而缠绵病榻的秀才娘白发人送黑发人,新生的孙子也没能吊住她一口气,不过一个半月过去,就也在睡梦中离世了。
本来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须家,两个月办了三场丧事;须家最后的一个成年人须秀林,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连续遭遇了失子丧子、丧妻丧母四个打击,竟就此一蹶不振了。
新添的小儿子或许多少还给了他一点期望,小宝不爱哭闹,吊唁的人都难免安慰须秀才一句,将这有克亲之嫌的娃儿夸成会疼人。但……待那小儿子长到虚三岁,再迟钝的、没生养过的人也看出来了,这须家的小儿子,头脑上像是有点问题呢。
须秀林不再像以前一半抄书题字赚取家用了,反而整日里喝酒,喝得醉醺醺地不省人事,把儿子女儿都扔到一边去了。村里人开始还劝他,后来见他油盐不进,也不再去讨没趣了。
——劝也没多大的立场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