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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护士匆匆进屋查看一番她的情况,蹑手蹑脚走出去:“没关系,只是睡着了。她胃口不好,那碗粥只喝了两口……嗯,我已经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向路易斯大夫汇报过了。”
闻亭丽忐忑地注意着外屋的动静,勾子是放下了,但她不确定这勾子够不够分量阻拦陆世澄。
仅仅过了十来分钟,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僵成了一块石头,装睡本就比真睡难受许多,何况她的心还悬在那里,忽听有人上楼,就听早上那位管事在外面说:“依照您的吩咐给邹校长打过电话了,我说您这边临时有急事去不了,另外,码头那边也打过招呼了,您是打算下午过去?”
闻亭丽又惊又喜,陆世澄一旦怀疑白龙帮的事跟陆三爷有关,立刻就采取了行动。
紧接着,路易斯大夫也上楼了:“我听梅丽莎说过了,不不不,没胃口也不一定是伤寒的初兆,我先进屋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,假如真是伤寒,禁食反而对她有好处。”
闻亭丽闭眼装睡,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这一早上没白忙,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开了,装着装着,一不小心真睡着了。
这一觉比先前睡得还死,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。
梦里依稀是某个夏日傍晚,她和母亲分别坐在一把杌子上,她还很小,两只小手捧着一大牙西瓜在吃,母亲温柔地用蒲扇替她扇风。母亲仍是生前的模样,身上穿件素淡的旗袍,脑后盘着一个圆圆的髻,暗淡的光线从衖堂上方照下来,将母亲脸上的伤疤照得若隐若现。
闻亭丽鼻根一酸,一头栽进妈妈的怀里。
“姆妈,我想您。”
母亲紧紧地回抱她。
闻亭丽哭道:“您不知道这几月家里发生了多少事,我好累,姆妈,您别走,我和小桃子都离不开您。”
她越说越委屈,眼泪一串串滚落下来,然而母亲却突然松开了她,她追上去,母亲的身影却越来越淡,越来越远,她哭喊着追赶,脚下猛地一空。
***
陆世澄在楼下客厅听电话,那边周威在向他作汇报。
“闻小姐除了在这附近送报纸,还在埃克瑟伦洋行做接线员,一份工是早上,一份工在下午,两份工作都是高家大小姐帮忙介绍的,洋行那边已经调查过,闻小姐每次上工都很积极,我找来她的录音听了,不像是临时表演,也听不出敷衍的迹象,她应该是真的缺钱。”
放下电话之后,陆世澄静立在那儿好一阵没动,这时,楼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。
他面色一滞,二楼现在只有一个闻亭丽,哭声那样凄惨,像是遇到了什么惊骇的事。
刚走到楼梯间,老刘也闻声而出:“闻小姐这是身体不舒服?”
不,像是魇住了,她烧了一整天,这会儿差不多也该醒了。
陆世澄站在楼梯口侧头听了一会,又回到茶几前继续翻阅文件。
但闻亭丽并未停止哭泣,哭声断断续续传到楼下,无端扰人心绪。那不是抽泣,也不是说梦话,而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恸哭,仿佛平日里积攒了太多的苦楚,在梦中才得以发泄。
只听老刘说:“病中之人最容易梦魇了,可惜梅丽莎跟着路易斯大夫回诊所抢救病人去了。要不要我上去把闻小姐唤醒?魇久了会伤神伤身。”
陆世澄默许。
老刘刚要上楼,陆世澄却放下文件起了身,闻亭丽跟老刘不熟,噩梦里贸然被陌生人唤醒,只会受到更大的惊吓。
他上到二楼,径直穿过那间套房,卧室门半掩着,她的梦呓断断续续从房中传出。
距离一近,他终于听清楚她喊的是“姆妈”,哭声痛苦而压抑。
这光景莫名熟悉,叫他怔在门口,有些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,骤然被这一声声的“姆妈”撬动。
他知道,在梦里,目睹挚亲离去时的痛苦丝毫不亚于清醒时的感受,她本来就病着,这样会加重病情。
他于是抬手重重敲门,闻亭丽却哭得越来越急了。
忽听床架吱呀作响,她似在梦中激烈地挣扎起来,往里一瞥,隐约看到她滚到了床边,那是高架床——他赶忙进屋,刚好来得及把她的身体拦在床畔。
她魇得厉害,身躯仍一个劲向下坠,他只好用膝盖和右手固着她的左半身,左手圈住她的另一半身体,等她不再动了,便搡动她的肩膀试图把她唤醒,不料,闻亭丽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她霍然睁开了眼睛。
两人目光相撞。
陆世澄想要抽身却没能成功,只得耐着性子等她自己彻底清醒,光线虽然有点暗,待久了也就适应了,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,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涣散。
她眼神中残留着遗憾、伤心、不舍和痛苦……
他静静看着她,眼前这个闻亭丽与平日的闻亭丽判若两人,平时的她,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、用不光的精力、挥洒不完的热情,但面前这个闻亭丽,却是那样脆弱而可怜。
***
闻亭丽梦见自己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