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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俊朗,女子柔美,裴羁遥遥目送。嫉妒不甘之中,又有一丝欣慰。跑吧,痛痛快快跑一场,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伤心难过的事情了,只要她眉头舒展,即便陪着她的是窦晏平,他也可以独自咽下这苦楚。
窦晏平跑出去一阵子又回头,裴羁的车子行得慢,已经被拉开老远的距离了,他半边身子探出窗外看着,离得远看不清脸,但他知道,裴羁此刻必定嫉妒万分。方才他们在前面并肩而行时,裴羁的脸色就足够难看了,可他竟然主动提议要他们继续比赛。是为了让她痛快跑一场,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吧,裴羁现在,的确跟从前很不一样了。
对她好了很多,能够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了。但,这还远远不够。她的爱人,必须要对她掏心掏肺,命都愿意给她,否则,他这一关,裴羁休想过。
加上一鞭,追着苏樱向前飞跑,远处,裴羁手搭凉棚,极力张望。窦晏平跑得很快,也很稳,但还是没能追上她,她跑得更快,更稳。假如她的骑术是崔瑾教的,那么崔瑾,是个极尽心尽力的老师。
如果不是疼爱这个女儿,以崔瑾冷心冷情的性子,又怎么会尽心尽力教她?裴羁沉沉思索着,也许从前,他看到的还是太流于表面,而她也同样受困于眼中所见,所以才会痛苦,不安吧。
入夜时分,一行人赶到瓜州,在驿站落脚。
劳累了一整天,原该早些睡的,苏樱却失眠了。翻来覆去,总是想着窦晏平那句话,伯父伯母都为你考虑得很周到,他们很疼爱你的。
疼爱她吗,母亲?假如疼爱她,为何那么多年总是对她冷淡疏离,为何明知道卢家兄弟一个个不怀好意,却那么狠心一死了之,丢下她独自苦苦挣扎?母亲赴死之前连阿周的去处都安排妥当,为什么唯独对她如此冷酷,一个字都不曾提过?
情绪突然恶劣,听见外间绵长的呼吸声,阿周和叶儿奔波了一天,都已经睡着了,苏樱披衣起身,轻手轻脚下了床,推门出来。
月色照得庭中如薄水微明,阶下一株桂子累累的桂花树,树下一人长身玉立,闻声回头,是裴羁。斜披着外袍,月光底下萧萧肃肃的身影,苏樱怔了下:“哥哥?”
他怎么在这里?这般深夜,他舟车劳顿还带着伤,为什么不睡?
“我怕你睡不着,过来看看。”裴羁快步上前。她一向是有了心事只肯自己琢磨,从不跟人说的,尽日里有那件心事存着,他猜她怕是谁不着,所以过来候着,她果然不曾睡,“还在想骑马的事?”
“没有。”苏樱矢口否认,习惯性地以笑容掩饰,“怎么会呢,就是不困,所以起来走走。”
裴羁熟悉这种笑容,从前她不得不笑时,总是这样眼梢弯着嘴角翘着,乍一看是欢喜,其实笑意却不达眼底。从今往后,他再不让她这般违心地笑了。
伸手抚上她的脸颊:“念念,若是不痛快就说出来吧,不需要总是笑。”
在他面前,是哭是笑是闹,全都可以,他要她做自己,不需要伪装,更不需要强撑。
苏樱怔了下,感觉到他手心灼热的温度,河西比中原冷得早,九月的深夜已经需要穿夹衣了,可此时的他这么温暖,这么可靠,驱散了深秋的清寒,炉火一般暖着她。心尖发着烫,眼梢也是,柔软的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,低声道:“好,我不笑了。”
淡白月光下,她果然不笑了,眉尖含着轻愁,月光一般的朦胧。裴羁伸手,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:“念念,你喜欢骑马吗?”
“喜欢。”苏樱抬眼,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,“也很有用。”
既能强健体魄,也是代步不可或缺的工具,当日逃出长安,后来逃离魏州,全都是借助马力。起码在那些时日,她很庆幸母亲教会了她骑马。
“你喜欢作画吗?”听见裴羁又问。
苏樱抬眼,他目光深邃,专注地看她,让她一刹那间,明白了他不曾说出口的意思。
他带着伤赶了一整天的路,又不辞劳累深夜在此等候,都是为了告诉她,她的母亲,疼爱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