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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过门的侧室之所以失踪,是与常家有关这一传言。
在外人眼中,此事乍看或与她阿兄之事并无关连,但有此“前因”在,若她“不知死活”坚持要带冯敏前去官衙指认明谨,那么,官衙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此解释为,是她挟持了冯敏在先,胁迫冯敏栽赃明谨——
所以,官差此行大张旗鼓前来搜查,便等同彻底毁去了冯敏这个证人在她手中的用处,到时纵无需官衙反驳,坊间众人甚至也不会相信冯敏的证词。
天子手段,总是更周全,更彻底,更擅长从根本上断绝威胁,且懂得平息减少民间“非议”出现。
换而言之,此行之后,冯敏在常岁宁手中便没有任何价值了。
常岁宁自廊下而出。
在她这里没有,但在别人那里,还可以有。
天际边,冷风撕扯着乌云,二者角力间,有雨珠砸落。
雨势来得很急,长街之上行人脚步匆乱。
两辆马车迎面相遇,其中一辆赶得尤为快,另一辆的车夫见状连忙躲避,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对方的横冲直撞,一侧车身被刮撞到,车马险些翻倒。
车内的小少年磕破了额头,怒然掀开车帘。
双方车夫随从已经争执起来。
对面车里也走来一人,神态却是悠悠然,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。
长孙寂认出对方:“……崔六郎?”
“头都磕破了啊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崔琅轻“嘶”了口气,道:“不过那日你也砸破了岁安兄的头,也算两相抵消了!”
长孙寂本还因对方是崔家子而敬几分,此时闻言脸色才立即沉下:“你是故意相撞!”
“是又如何。”崔琅带着撑伞的一壶,挑衅地走近长孙寂,仗着比对方大几岁高上半头的优势愈发目中无人,“我这一撞,万一将你的脑子给撞好了,你回头说不定还得登门道谢呢。”
长孙寂想回嘴,但崔琅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:“说到脑袋嘛……是得去看一看。”
崔琅瞧了瞧少年额头的伤,便摘下腰间钱袋,塞到对方手中,又将对方的手握上,轻拍了两下:“这里有些银子,便当作我的赔偿。”
说着,不顾长孙寂恼极的脸色,又交待长孙家的下人:“回春馆就在前头,快领你们郎君过去看看,万一去得迟了耽搁了病情可就不妙了!”
这话摆明了是在羞辱人了!
“崔六郎未免欺人太甚!”长孙寂紧紧攥着那只钱袋,刚要扔掉,但对上崔琅那双并无太多恶意的眼睛的同一刻,察觉到了手中钱袋的不对。
“长孙郎君今日才知道我崔琅喜欢欺负人啊。”崔琅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衣袖,“走了走了,今日雨大,不适合吵架。”
见崔琅回了自己的马车,长孙家的仆从气愤难当:“郎君,岂能就这样放他们走!”
“今日有祖父的交待在身,无暇与他纠缠,来日再算此账!”长孙寂脸色难看地道:“走!”
少年坐回马车内,立即打开了那只钱袋。
果然,那里面没有银子,只有一节拇指长短粗细的小竹筒。
方才他握在手中察觉有异,才没有立即扔掉。
此时打开那竹筒,竟见里面藏着卷起的字条。
长孙寂赶忙展开来看,其上仅小字两行——真相藏于城西观音庙后,一见即知,行须谨慎,勿打草惊蛇。
署名唯一个常字。
少年尚有两分稚气的眉眼蹙起,纵设想诸多,却到底未有自作主张,而是返回府中将字条交给了祖父长孙垣。
长孙垣见罢,思索片刻,即令人秘密前往了字条所示之处,再三交待要避开一切视线。
且不论其它,单说那常家女郎借崔六郎那纨绔子弟以如此方式传达消息,便可见暗中必有诸多耳目监视。
而盯着他长孙家的眼睛,向来更是只多不少。
天黑之际,一个被装在麻袋中伤重昏迷的少女,被悄无声息地带回了长孙府。
人虽是昏迷着的,但一并被带回的还有一封信,确切来说是那少女的供词。
看着那供词之上所写桉发之首尾经过,长孙垣面色几变。
明家……明谨?!
“父亲……”长孙彦看罢之后,亦难平复心中震怒,但仍持怀疑之心:“……会不会是那常家女郎为她兄长脱罪的手段?焉知不是编造!”
长孙垣看向那闭目昏迷的少女:“先将人医醒。”
冯敏至深夜方醒,她一眼即认出了那张消瘦严冷的面孔正是当朝左相长孙垣,也正是被她间接害死的长孙七娘子的父亲。
那极给人以压迫感的老人目色如刀:“将当日你二人行凶之经过,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。”
冯敏惧极,却不敢不遵从。
她声音微弱颤动,将经过言明。
看着那少女脸上畏惧而悔恨的泪水,长孙垣心如刀割,一字一顿问:“我萱儿最后一句话……说得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