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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夜白撒开四蹄,载着裴羁破风似的狂奔而去,她骑着桃花马紧紧追在后面,裴羁有意再让,又知她更喜欢真真切切赛一场,索性放开手脚奔跑起来,她很快追上来与他并肩,慢慢又超过半个马身,忽地回头向一笑:“当心!”
山道恰到了最狭窄处,堪堪只容两人两骑并肩而行,裴羁本能地提防着,她斜刺里冲出去,利用地势牢牢将他挡住不能上前,干脆利落地越过他,奔向前路。
裴羁眼中透出淡淡笑意。她向来是不怎么讲规矩的,但她技艺高超,时机挑得稳准狠,他也心服口服。
苏樱又跑了一阵,山道渐渐宽阔,身后马蹄声急,裴羁追了上来,他的照夜白十分神骏,身量也比桃花马高大一圈,若是长时间奔袭,她必然落败。扬鞭一指前面的界碑:“那里是终点!”
重重向障泥上一踢,催得桃花马横空里一跃,冲到界碑跟前,余光瞥见白影子一晃,照夜白几乎是与她同时,也冲到了界碑处,但,终归还是慢了一拍。苏樱勒马回头,大笑起来:“哥哥,我先到!”
“不错,你赢了。”裴羁跟着勒马,她头上的昭君套在奔跑时被风吹落,软软地兜在脑后,她额前碎发飘拂,衬着奔跑后飞红的脸颊,娇艳如同旭日朝阳,心中无限爱意涌动,裴羁探身将她额上薄汗拭去,重又给她戴上昭君套,柔声道,“歇歇吧。”
“边走边歇吧,”苏樱催着马慢慢又往前去,“不能歇太久,不然汗落了,浑身都是湿冷。”
阴云此时已经全部散去,天际现出清透的白色,苏樱下意识地望向梓州方向。这一个月里窦晏平留在锦城陪她,公务都是从梓州逐日送过来办理,她要回长安,窦晏平坚持要送,她给拦住了。临近年关,节度使府公务繁多,长安远隔千余里,不比锦城抬抬脚就能到,总要先顾着公事,再谈私事。
临走时窦晏平道,过年时在京中相见,算算也只剩下二十多天的功夫了,也不知道他赶不赶得及。
裴羁顺着她的目光回望,轻声道:“晏平会赶回去的。”
就算过年有点赶,但婚期定在二月,无论如何,窦晏平都会在那时候赶回去,为她送嫁。
苏樱回眸向他一笑,心中安稳:“我知道。”
催马慢行,尽情狂奔后筋骨舒展,便是这湿冷的山风吹过来,也并不觉得很冷,苏樱看着裴羁:“哥哥,这两年你还去过什么地方?”
裴羁心中一动,抬眼,她明亮的眸子带着笑,温存落在他眸中,她问的是他为了找她,去过哪些地方呢。裴羁的目光越过她,看向层层叠叠的山峦:“不多,没去几处。”
前年走了河东、上郡,最北到过朔方,他记得她曾经问过他各地吏治、风俗,也记得自己答道河东两地政通人和,百姓安居乐业,他猜测她会去那边。
去年走了黔中、锦城,最南到过到岷江。今年上半年去了安定、石城,最西到过陇右。可他还是没想到,她居然在数千里之外,最西边的戈壁荒漠里扎了根,这般魄力毅力,实在令人钦敬。
她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,一旦顿开囚笼,便会展翅高飞,这两年里,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。
耳边听见苏樱带笑的回应:“我才不信呢。”
裴羁抬眼,她向他皱皱鼻子,说不出的轻俏可爱:“你这人可怕得很,缠上了就不放,怎么可能只去过几处?”
那两年里,只怕他是马不停蹄,一直在到处找她,这个人执拗的很,从来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,不过,也多得他这份执拗,他们终于重逢,也多得他这份执拗,让她想起前路,始终有一份安稳笃定。
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,裴羁摇着头否认:“哪有。”
嘴硬得很,总是不会承认的,不过以后多的是时间,总能慢慢撬开他的嘴,问出他究竟去过哪些地方抓她。苏樱笑着笑着,忽地加上一鞭:“哥哥,咱们再赛一场,看你能不能抓到我!”
手中一空,她夺了他的马鞭,五花马甩开他跑了出去,她的笑声夹在风中传来:“看你没了马鞭,还怎么追?”
身后张用连忙递过自己的马鞭,裴羁摆摆手没有接,拍了拍照夜白的脖子:“走吧。”
照夜白疾驰而出,裴羁望着前面红云似的昭君套,笑意从眼中,到心中。近了,更近了,千山万水,他总会一次又一次,追上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