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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眸中涌出泪光:“所以晚辈来荥阳,想求郑家相助,救出我阿弟!”
却见男人无力地摇头。
少女跪着往前一步,将头叩下:“晚辈虽年少,却也知晓些对错,我知道,元家的确勾结了反贼,元家有过,理当承担后果,但此过不该祸及我阿弟等一众无知稚子性命!”
“那李献行事残暴,动辄借故严刑逼杀,就连毫不知情的旁支族亲之所,也被他率军围起,不允进出,反抗者便遭到诛杀,不敢反抗者,十余日间,也被生生困死饿死淹死大半!其中多的是无辜妇孺,纵是按律,他们也不当死!”
“他们还杀了各族中有名望者,在洛阳城中祭天……不肯屈服者,甚至被他们在长街之上肆意拖行折辱……连寻常百姓文人也见之不忍,也知士可杀不可辱!”
少女眼中逼出悲愤的泪,声音里已满是恨意:“他们如此行事,分明就是在肆意泄愤,分明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还不够,更要砸碎天下士人脊梁!”
男人闭了闭眼睛,眼睫微颤,没有说话。
“非但如此,他们更借追捕逃犯之名,趁水患之际搜刮无辜百姓钱财,他们……”
“不必再说了,时局使然,纵知他们再多错处,也无济于事。”男人打断了她的话,道:“此事不归我管,我早已不是郑氏家主,我不过废人一个,帮不了你分毫……你既侥幸保住一条性命,便趁早离开吧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“郑伯父……”
男人看向荥阳所在,眼中一片死寂:“郑家,也难逃此劫。”
这对整个中原士族而言,都将会是灭顶之灾,谁都逃不掉。
或者说,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了,盛极必衰,士族的凋落,早已注定。
但他未曾想到,它凋落的方式,竟会是这样一场残忍粗暴的屠戮……它虽有过,却也有其存世之本,千年之本,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?
男人冰凉的手指攥起,压下那一丝无可奈何的不忍。
少女仍跪在那里不肯起身,泪如雨下。
昏暗中,常岁宁遥遥看向那道跪地不起的人影,道:“那是洛阳元家的女郎。”
世家女郎到底没有什么逃命经验,她那把匕首上便有元氏的族徽。
崔璟便问:“为何会出手搭救?”
“她让我救的。”常岁宁双手撑在身侧,“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忙,她点头,我便救了。”
崔璟微微扬了下嘴角,声音很低:“殿下还真是有求必应。”
常岁宁也笑了一下,笑意却不及眼底,她环视远处,道:“我从未想过插手士族与皇权之争,我也没有这个能耐与立场插手,且我认为,此前的裴氏也好,长孙氏也罢,他们败便败了,成王败寇,愿赌服输,无可厚非。”
“此次洛阳士族之劫,我也未曾想过插手。实则算一算,他们这场劫难,也有我的促成,我杀了徐正业,先有徐正业之败,才有他们今时之劫。”
“还有接下来的荥阳郑氏,郑氏也在四大家之列,且是你的外家。”常岁宁说话间,转头看向一旁的崔璟:“崔璟,你怪我吗?”
崔璟也看着她:“我若说怪——”
“那便怪。”常岁宁没有犹豫地道:“但纵是重来一回,百回,我也非杀徐正业不可。”
看着这样的她,崔璟的声音更低缓了些:“我知道。”
他道:“换作我,也会一样。”
所以,他不可能怪她,他也并非不具备分辨真正的因果能力的三岁稚童,纵无她杀徐正业,天下士族之劫,也早已写好了。
自前朝起,皇权便欲摆脱士族的左右,打压士族是许多帝王的心病,也是天下寒门民心所向。
当朝君王以女子之身称帝,政治利益冲突之下,进一步激化了皇权与士族的矛盾,至今已成你死我活之局,无可避免。
继“怪与不怪”的问题后,常岁宁再问崔璟:“那你认可士族之制的存在吗?”
崔璟看着前方,声音很低:“殿下以为呢?”
常岁宁看着身侧这个满身泥泞,刚从黄河掏完泥沙回来的青年。
他自幼离家,十二岁即埋名入军营,这些年来背负了不知多少来自士族的骂声。
“士族的存在,的确不公,抛开对皇权的压制不提,这份不公更是于天下寒门读书人而言。”崔璟道:“它的专横与错处,除了它之外,天下无人不知。”
“许多时候,一件事公正与否,要看各人所处的位置,受益者很难意识到、或者说他们不会轻易承认此中不公。”常岁宁道:“你身在其中,能凭自身意识很早察觉到异样,实则是很罕见之事。”
所以,归根结底,这便是崔璟的“反骨”根源所在了。
他心中所向,与他的家族利益截然相悖,他没有办法认同崔氏等士族的存世之道,于是,自己走出了一条不被族人认同的路。
“少时天真,也曾试着劝过家中祖父,祖父并非刻板不知变通的士族宗主,但世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