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 章 (第1/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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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乾卦变三爻,全卦成否卦,下卦已为坤。”
“六三。含章可贞……”
洞明子拈了三枚铜钱放到龟甲里,嘴里念念有词。谢棠无聊,拿着簪子挑炭火。
只见三枚铜钱落地,洞明子手持烛火一一抚过,他神情疏淡清朗,声音却顿了一下,越来越低。
“怎么不说了?”谢棠凑过来,眼见洞明子把铜钱一把收到袖口里。谢棠见他刚刚还有点少年朝气,自从一沾这龟甲六爻,又故作老成,忍不住揶揄,“天机不可泄露?”
“严重了。”洞明子态度谦和,斟酌语气,“在下学艺不精,只不过做小儿游戏。”
“一般这样说,尤其是你们神、你们方士这样说,可都要是有不好的事发生。”谢棠摇摇头,装作黯然伤神,“这世道,瞬息万变,一朝不是哭他人,就是被他人哭,看来我……”
“并非如此,”洞明子欲言又止,“这是一方生卦。”
“是嘛?”谢棠饶有兴味,她见洞明子专注于怎么开口,无暇顾及其他,不安分的手指悄然缠上他道冠垂下的二尺青带,“说来听听呢。”
六三。含章可贞。或从王事,无成有终。①
这一卦的含义,是要为政者韬光养晦,怀才而不显,居功而不露,身从霸业之事,却需求一个全身而退的好结局,也就意味最后着要将功绩全然放弃。
洞明子眼眸微垂,不忍对上那双亮亮的眼睛。这双明眸终有一日会染上权势的欲孽,谢棠那样狂妄的人,怎么可能安分守己,不争不抢。她就像一只野狼,不肯放弃咬断任何觊觎自己骨头的敌手,谈何放弃。
但假如谢棠走这条路呢。一条绝不可能走的路,或许才是生路。
“含章可贞,以时发也。”洞明子轻声开口,“这方卦象是说,善人是成大器之材,但需揭时而发,猛兽凶时方显神威。”
“那猛兽尽呢?”
“山不尽,兽不尽,良弓遁,方还生。”
“啧。”
“再好的卦象都不可能十全十美,再厉害的方士都会留一余线。六爻之变不可能求得圆满,况且在下术数实在有限,还请善人只当逸闻趣事,不必挂念。”
不知何时,洞明子袖中铜钱尽数落在谢棠手上,她拈了一枚铜钱绕指尖转动,接着以手为壳,抬起手臂摇了三摇,铜钱一枚一枚又从手中排在几案。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洞明子诧异谢棠竟似个中好手。
谢棠的指甲浑圆饱满,被烛光照的透明发亮,她轻轻地点了一点,说,“洞明道长,又何必谦虚。”
洞明子立在一侧,他只能看到谢棠侧边鬓角被染上暖融融的光,看不清谢棠的神色,捉摸不透谢棠的情绪。“并非,”他话还没说出口,谁料谢棠侧头,璀然一笑,“话还说得这般动听。”
“你若在洛邑,庭中必然座无虚席。”谢棠说,“玄谈清议之风也并非一两年的事,凡是世族门第,族中必会招揽这样的门客。我在学宫里,还有夫子专门开这样的课呢。”
“可惜我学的确实是雕虫小技。”谢棠问,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你不信。洞明子并未出声。
“我不信。” 谢棠颔首,利落回答。
“我年幼时,父母层请过一方高人为我算过前程。”谢棠双手撑住几案,随意后倚,眸光幽幽,犹如有蛇影游走。
今夜她请洞明子到房中来卜一卦,嫌室内光线昏暗,特地摆上了最明亮的烛火。烛火一排排立在碟中,光影跃动,而谢棠似要融在其中。
“你猜那高人说什么?”
“在下并不曾知。”
“哼,”谢棠轻笑了一声,“多么德高望重的神机妙人,自从隐居山野后一面难求,家中自知他愿屈尊为一小娃娃卜算前程,不可谓不举家欢喜。”
“要是他跟你一样会说话就好了。”谢棠一时怅然。
“他说,我啊,说青州谢家第三代长子,活不过——”
“二十岁。”话到此处,谢棠眼睛闪过一丝杀意,指间金钗飞速转动,但到底把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。
洞明子背后升起一层薄汗,暗中攥住衣袖,“善人,纵然是高人,也并非能算出十全十美的卦象。一念之间,便差之千里。阴阳相生,危吉相并,这世道谁不是劫后余生,也许是高人失误罢,我看善人未必不是长命百岁之象。”
话虽如此,洞明子实则心惊肉跳,一连几天谢棠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身份,她为何、而且,旁人或许是猜测,而洞明子则是实打实的知道,谢棠会死于二十多岁。
“善人,旁人不知,但在在下的卦象中,善人一定不会止于及冠。”洞明子语气笃定,好像真见过谢棠活到二十岁那天似的。
“好,我信你。”谢棠又恢复一派云淡风轻,好似前瞬的剑拔弩张不过化作一个小小玩笑,“要是我幼时家中请到的高人是洞明道长,或许也就不会对这些个劳什子这么抵触了。”
“善人言笑了。”
谢棠摇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