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丛林间蜿蜒盘绕着希零杂乱的细枝,月色度染过的地方,留下暗银色的光斑。

若叶知道这是梦,还是处于一个清醒状态下的梦。不同于以往梦中思维闸门只开了一个小口,如今思路清晰,她甚至能够清楚地回忆起许多东西。

但这的的确确也是梦境。

月色,也就是夜晚,她身处丛林中,赤着脚,踩在触感明显的枯枝败叶上。轻纱薄如月色。

拨开层层叠嶂,是一面静如空无的水潭。神明,就在水潭中,抬目朝她看来,眼中既没有探究,也没有疑问,只是沉默的凝视,好像知道她要来,又好像不知道。

若叶探下身,试了试水,水花从手指间淋落,感受不到水的温度。她沉下水中,就好像立刻被一床棉花包围了起来,不费力气就可以朝前去。

朝神明而去。

薄翼铺在镜子一样的水面。

神明湿发披散在肩头,上身对襟白袍被水光浸染,露出胸膛肌理,水面好像是透明的,却又让人无法窥到水下全貌。

额间的发丝犹自滴着水,却遮挡不住那道竖疤痕。若叶和他的距离近得,她抬手就可以轻轻抚上那道疤。

梦就是这样,梦光怪陆离,梦给予人的勇气能把人变得不像平时。

“看来,真是好不了了。”若叶说,手指撩上神明的衣襟,见神明不为所动,才轻轻靠在他濡湿的胸口。

“杨戬。”

对面没有回应,她又兀自开口,“是我闯入了你的梦,还是……”

暗流激荡,对方神情仍然不变,但眼眸中,却深染了几分墨色。

若叶知道,这是他要打破眼前这般僵局的节点。果然,杨戬朝她倾身,有雪一般的丝绸飘散在二人之间的微波中。

杨戬的声音比平时更低: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

很早很早之前,他同她说话,吊儿郎当地给她挖坑,总是让她生莫名的气。不久之前,他们说话,他的语气公事公办,他对任何一个未来没有交集的人都是那样。

就连说就此别过,都不是这样的语气。

……

从他的瞳孔中,若叶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有些失神的样子,原来被蛊惑的,不是他。“你是男子,又活了这么多年,是该见惯了风月,要怎么做,我就不班门弄斧了。”

杨戬的脸上笑意愈发明朗:“你这是在,吃醋?”

像是浅淡的阳光,却似一把小刀一样扎得她疼痛不堪。

她也如同他一样,要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能刺伤对方的话:“千年前人人都道你铁面无情,残酷冷血,我当时只替你不平。而我是你的救命恩人,为了救你,我两次身死魂灭,临死前却要被你抛弃,你说‘就此别过’,现在想来,传言,倒是也有几分可信。”

若叶知道,杨戬不会对这话无动于衷,她知道他是怎样的秉性,所以她自己就是那把刀,也能同样让他鲜血淋漓。

……

杨戬轻轻叹气:“你该走了,再留下来,你那边,就有些麻烦了。”

水不知道从哪里漫上来,淹没她的胸口,下巴,嘴唇,鼻梁。她不挣扎也不哭喊,水没过她的头顶,杨戬还是能看清水中她的双眼。

微亮而失神,像是在看他,又像是在透过他,看他身后的圆月。

她突然说:“为什么不肯……”

她完全消失在水中。

四周仍是万籁俱寂,月色,树林,水潭,都默然静止。杨戬闭上眼睛,晴日凭空而上,光辉驱散所有的阴暗,每一寸私隐都暴露在光亮之下。

灵台被若叶以凡人之身闯入,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,于她,相当于魂魄离体,又不可强行送回。

这般危险的阵法,一定有法力高强的人在操控。

不远处雪色的绸缎随着水潭中的波涛起伏,提醒着他,一刻钟前这里并不是空无一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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