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园景。
清早她被万夫人叫过去时,鸡犬尚都没打哈欠。眼下终于被万夫人舍得放走,已是日影西仄,眼看人就要被暮色浸透了。
即使入了秋,可看这园子里的景色,仍觉得秋日不像秋日的样子,像从竹水管里勉强挤出来的两滴水,略稍意思一下。
妙辞揾帕,擦掉额前的汗珠。
别瞧她方才三两句就将事情吩咐好,其实她心里也一样紧张慌乱,只是不好显露在外人面前。
折扇虽丢失,可好歹算是找到了。砚盒虽丢失,至今下落不明,可说到底,这并不算是一件要砍头的大事。
她心慌,是觉得此番意外令她辜负了兄长的信任。她对自己一向要求严苛,那样重要的地方,那样信任她的兄长,她白白地辜负掉了!
妙辞急着走回园里,想早点回去处理事情。可越是走,路越是漫长得不见尽头。
这时在心里埋怨起镇国公府的宽敞,前后园各自倚山而建,国公夫妇住在前园,她则跟着兄长,一直住在后园。因为后园栽满了石榴树,所以也叫榴园。
这些不够灼热但足够晃眼的暮光破成小小的光斑,撒到缀在白粉廊墙上的碧桃花架上面,像是在绛红绸布上烧了小小的卷起毛边的一片。这一片那一片,简直要一路烧往妙辞的心里,把她烧得悬心吊胆,三步一回头,唯恐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没办好兄长交代的要紧事!唯恐有人在背后责怪她对兄长不起!
可回眸张望,只有嵌在复廊上的菱纹漏窗撒着光影儿,朝她伸出狭长生冷的黑暗,再没旁的动静了。
没人议论责怪她,可她却仍心惊胆战地走了一路。
天黑的时候,妙辞并葭合主仆二人,停在榴园里的一间迭落廊底下。
油紫的廊面隐匿在油紫的天里,檐枋前面挂着小琉璃球灯,矮墙上头搁着落地油灯,影影绰绰地照着明,不算亮。
主仆二人脚下冷清,前头却很是热闹,远远瞭见一群人拿着长杆兜网,挤在临水的吴王靠旁,朝那棵斜在水面上的石榴树伸出杆子,试图兜来树上结着的圆润石榴。
霓儿斜倚廊柱,右腿横在左腿前,握着牙签细细剔牙。那张小翘脸不得闲,一边朝旁吐几口空气,一边使唤兜石榴的人,“欸,我说那边的!记住把兜下来的最圆润的石榴,给咱家小娘子留着!”
一听要给小娘子送石榴,众人愈发起劲,长杆子纷纷朝石榴树伸去,兜网打架缠成结,石榴“噗通噗通”坠入水里。
显然,书房失窃的消息不曾在榴园广泛传开,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,这是好的。
可院里下人演的这一出,却令妙辞眼前一黑。她反思平常是不是太宠着下人,从而导致他们过于欢快自在。
待郡公新宅修好,她会带着下人一块走。只是那么多下人,哪里能全都带走?那一部分没被带走的下人,倘若日后到了别处伺候主子,还像在她这里这般放肆,岂不是白白找罪受?
那个爱在下人堆里使唤人做“小主”的霓儿,是另一个常在妙辞屋里伺候的贴身女使。霓儿不比葭合聪慧,唯一至好的点是对妙辞这位主子绝对忠诚,就连“做主子”,也会把得来的奉承全都献给妙辞。
趁妙辞发怔,葭合赶忙将不长眼的下人遣走。
待妙辞再抬眼,只见葭合扯着霓儿的衣袖,把霓儿往她眼前带。
顶着妙辞犀利的目光,霓儿手里那个肥硕的红石榴,握也不是,丢也不是。
妙辞问:“霓儿,那把落在万夫人手里的红罗折扇,是不是因你看管失职才弄丢的?”
霓儿懊恼点头,“的确是奴婢看管失职。那折扇原本好好地搁在箱笼里,奴婢日夜守着。只在前日有过半刻,奴婢被小厨屋的妈妈叫去帮忙择菜。因怕中途出变故,就找来一个年青小女使替奴婢看守箱笼。那小女使来园里做事有一年半光阴,先前干着洒扫活儿。奴婢对她没印象,但听旁的妈妈说她做事伶俐,是个好的,奴婢就让她接了看守箱笼这活计。”
霓儿把石榴攥得死紧,话声发颤。
“只有半刻!后面我干完事回来,便将她轰走。想着她是好的,便没开箱检验。谁知今日被葭合阿姊告知,那折扇早就丢了!还落在了万夫人手里!奴婢罪该万死,急求将功补过,就拉来一群人摘石榴,想着小娘子爱吃石榴……”
妙辞心里的答案落了地。早在万夫人亮出那把折扇时,她就已猜到是身边的女使霓儿犯了错。不过那会儿为着不落下风,她便将万夫人往榴园里安插眼线这一事扯来,胡乱糊弄过去。
其实要紧的从不是折扇丢失,这点她和万夫人心知肚明。万夫人借着丢扇冷嘲热讽一番,是在点她辜负兄长的好意。
兄长赠她名扇,是因在乎她这个妹妹。可那柄扇却丢了,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兄长的脸么!
妙辞问:“那个年青小女使何在?”
她心里的另一个预感愈发强烈。那个年青小女使有问题,兴许她本身就是内鬼之一。折扇丢失,砚盒失窃,原来本质上都是同一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