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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长公主府内的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,林挽碧的心绪却被黑暗给挑了起来,愈发清醒。
今天是太子聂清珏的忌日,林挽碧倒是不把这日子放在心上,就在几个时辰前,她还在太子的牌位前小声骂了几句。
她不顾什么死者为大,也不怕那太子怨她大逆不道,化了鬼来纠缠于她。
因为她骂的句句属实啊,天地为证,她要是说的有一句假话……
林挽碧终究不敢赌咒发誓,凡事都有个万一。
人都没了两年了,林挽碧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,还是没能坦然接受未亡人的身份,大概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,心底多多少少觉得意难平。
她燃了盏灯,披了件外衣,哪管夜黑风高,独自穿过庭前的花草,到了公主府里最幽深的落梅院,聂清萱在此处设了静端皇后以及太子的牌位。
那梨花古木的雕花木门有一股子潮润的气息,林挽碧叹息了一声,这地方自己也常来,每日亦是安排了下面的人打扫,却始终没有点人气,仿佛在提示,生与死的界限便是如此,永远无法逾越。
她先庄重地对着静端皇后的牌位跪下来,行了大拜之礼:“皇后娘娘,挽碧始终觉得对不起您,我要离开帝都了,但我会把您永远记在心里。”
轮到聂清珏,林挽碧就不讲究诸多虚礼了,直接在蒲团上坐了下来。
“聂清珏,最后一次来看你,你活着的时候没有良心,我计较至今,不过我们以前的那些纠缠,就留在帝都吧,我不在意了。”林挽碧带了聂清珏生前最喜欢喝的桃花酿,倒了一些在地上,把剩下的酒坛放在了聂清珏的牌位之前,她不知不觉记下了他的诸多习惯。
“聂清珏,其实你算是我欣赏的那一类人,真话。”林挽碧说出这句话之后,像是抛下了压在心中的石头,她以前就想对聂清珏说这句话。
最近频频想起往事,有时回忆上赶着出现在眼前,使得她分不清是过去还是身处现在,又或是某个不可能的未来。
不过,后者当然无法实现,聂清珏早死了,又如何出现在未来呢?即便有可能,林挽碧还是希望聂清珏不要再来她的生命中了,他们各自精彩。
林挽碧饮下了倒的最后一杯桃花酿——这是聂清珏死后第一年,她做好埋在了院落中的。
酒的滋味经过岁月的沉淀,愈发醇香,带着桃花的香气。她没想过聂清珏喜欢喝这类温和香甜的酒,他平时不大笑,不爱说话,与桃花酿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。
林挽碧又想到了几件关于聂清珏的十分矛盾的小事。
她曾经捡到过一只小奶猫,悄悄养在了东宫之中,某日林挽碧正欲给小猫喂食时,发现聂清珏的手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猫,这只猫比较亲近人,比聂清珏还要主动,头顶率先贴在了他的掌心。这时,一向不苟言笑的聂清珏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聂清珏对她总是吹毛求疵,总觉得林挽碧贪图荣华富贵,看不起林挽碧努力与别人打好关系,却在她被设计陷害,第一个站出来说,“不是太子妃做的。”
聂清珏与静端皇后关系不如与皇上的关系,可他记得住关于母亲的许多细节,对于皇上,连生辰礼物都不亲自过问。
他仿佛一个矛盾的集合体,在草长莺飞的季节里,当着心上人的面,叫住了林挽碧,摘掉落在她头顶的花瓣。
林挽碧似乎再也想不起让她难堪的回忆了,记得清楚的,只剩下了这些她觉得有趣的小事。
“殿下,我没对你说过谢谢吧,谢谢你给我自由。”林挽碧起身,准备离开。聂清萱前几天,将和离书交给了她,白纸黑字,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
虚掩的房门在此时被缓缓推开,在暗夜之中格外清晰,林挽碧并没有回头,她知道来者是谁。
“你也在啊。”聂清萱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清萱,你脸色好差。”林挽碧眉宇间露出隐隐的担心之意。
“我来看看他们。”聂清萱的眼眶逐渐湿润。
“那我陪着你。”林挽碧挽住聂清萱的手臂,她们多年好友,无需过多言语。
“挽碧也要离开了。”聂清萱眼泪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。
林挽碧伸手擦去了聂清萱的泪滴,她没哭,心里却十分难受,担心她不再帝都的日子里,再也没有人叮嘱聂清萱好好吃饭,她过去记忆里带给她美好的人,一个又一个,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。
林挽碧取出一张发黄的纸,摊开到聂清萱面前,“清萱,这是我同殿下的和离书。”
说罢,林挽碧将其放到烛火之上引燃,“我和你,这下便是永远的亲人了,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。”
虽不问朝堂之事,但她晓得聂清萱最近的压力,从前她们是最好的闺中密友,聂清萱本该是受尽宠爱的公主,一切都从聂清珏意外离世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林挽碧与她背靠彼此取暖,在暗流涌动的北宣,成了彼此的安慰。
聂清萱对林挽碧有一种莫名的依赖,她是公主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