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便起来梳妆打扮,满院子欢声笑语,都是及早赶来祝贺的近支亲友,苏家的亲眷早几天也从锦城赶来,此时几位堂叔在外院陪着宾客,几位堂婶围在房中帮忙,那儿女双全充当全福人的四堂婶一边给她梳头,一边赞叹着铺满一整间屋的嫁妆:“侄女儿这婚事办得太体面了,慢说在锦城,就算在长安城中也该是头一份吧!”
“上回这么热闹的婚事还是太子娶太子妃时,”崔家一位婶娘笑道,“两次都是天子赐婚,这荣耀可都让樱娘赶上了。”
苏樱含笑听着,欢喜之中,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。
绞面、上头、上妆,铜镜里明眸皓齿的女子挽着妇人发髻,明艳中透着庄重,这便是她今后的模样吗?
满耳朵欢声笑语中,太阳升起到最高,又慢慢落下屋脊,一点点西斜,黄昏之时,夫婿亲迎之礼。
裴羁马上就要来了。
耳边遥遥听见鼓乐声响,心跳突然快到极点,苏樱屏着呼吸。
胜业坊前。
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,队头已经进坊,队尾还跟在一条街外。裴羁跨马走在队伍最前方,押着婚车,带着大雁,身后穿着一色号衣的仆役抬着一抬抬聘礼,最前面是太和帝的赐婚诏书,以锦匣盛放,供着香花宝烛,引得一路围观的人们连声赞叹。
鼓乐声飘扬着飞上云霄,裴羁抬眼,望见崔府紧闭的大门。
崔府内院。
“姐姐,”叶儿急匆匆从外面进来,脸上带着担忧,“裴郎君已经来了,但是外头关了门,不肯放他进来呢。”
屋里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,刘夫人笑得抚她的肩:“傻孩子,不是不让进,这是下婿之礼,要杀一杀新郎官的威风,好叫新郎娶得不容易,以后更加珍重。”
“还要让新郎念催妆诗,考一考新郎的家世才学,为新妇子增添荣耀呢!”苏家四婶也笑,“等你将来出嫁就知道喽。”
叶儿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,红着脸躲去了边上,苏樱凝神含笑,听见裴羁清朗的声音伴着鼓乐遥遥传来:“传闻灯下调红粉,明镜台前好作春。不须面上浑妆却,留着双眉待画人。” ②
哗啦啦,是迎亲的队伍向门内门外抛洒喜钱喜果,咚咚锵,是催促开门的鼓声在响,还有带着笑的语声,是苏家和崔家的堂兄、表兄在考问裴羁的身世,假意为难,夹在其中那个带着欢喜,比平日里高亢几分的,是裴羁应答的声音。
到此时突然强烈的意识到,她马上就要嫁给他了,他们从今往后,就是夫妻了。脸上红了,心里却是欢喜,于紧张中,紧紧握着手中团扇。
轰一声,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,裴羁整整衣冠刚迈过门槛,门背后一群女妇拿着扫帚棍棒一涌而出,笑闹着冲了过来。
“姐姐,”叶儿悬着一颗心又跑回来报信,“她们拿着棍棒要打裴郎君,这是不是也是规矩?”
堂中又一阵哄笑,刘夫人看向苏樱:“这是打新郎,也是规矩,外甥女儿放心,不会真打的。”
苏樱连颈子上都红透了,听见外面的笑声突然响亮起来,紧跟着是杂沓的脚步声,明知道不会真打,心还是悬了起来。
大门内,裴羁抬眼一望,看向第一把打向自己的扫帚。虽然神色平和,甚至眼中还带着淡淡笑意,但久居上位者自有一股迫人气势,那扫帚刚扫到他一点衣角立刻便缩了回去,众人笑着嚷着,却再不曾有一丁点碰到他,裴羁躬身团团一礼:“多承手下留情。”
在笑闹声中迈步向内走去,望见内院的垂花门,脚下陡然一阵轻快。
内院里,“新郎官来了!”撒帐的孩童飞跑着来报信,“新郎官来了!”
呼吸突然凝住了,苏樱脑中一片空白,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,余光瞥见院门外红云也似的喜服,眼前陡然一暗,刘夫人指挥着侍婢抬过来一架屏风挡住她,低声叮嘱道:“握好团扇,未拜堂前还不能相见呢。”
屏风底下玄色丝履慢慢停住,是他,他来接她了。
苏樱屏着呼吸,隔着团扇和屏风的影子看着外面,裴羁压抑着欢喜的语声闯进耳中:“樱娘,我来了。”
心头陡然一热,笑意与泪意一齐涌上,苏樱在团扇之后重重点头,望见屏风外他萧萧肃肃的身影,听见赞礼生含笑的语声:“新郎行奠雁之礼!”
侍从递上扎缚好翅膀的大雁,裴羁接在手里,看准屏风里窈窕的身影,轻轻抛过。
“真是大雁呢!”
“这时节想找大雁可不容易。”
“新郎官有心了!”
众人的赞叹议论声中,苏樱听见大雁的鸣叫,看见雁羽在眼前一晃,连忙伸手接住。
雁嘴上绑着红,雁身上也是,好一只漂亮的大雁。
“奠雁礼毕。”赞礼生高声道。
裴羁心中一喜,快步上前正要撤下屏风,女眷们嬉笑着上前围住:“这可不行,新郎官不能这么容易就带人走了!”
“新郎才高八斗,还需再做几首催妆诗才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