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屏风外,裴羁停步,急切之中,唇边不觉又浮起笑意。
屏风内,苏樱紧紧握着团扇,手心出了一层薄汗,心跳快如擂鼓。
紧跟着,听见他带笑的吟诵声:“催铺百子帐,待障七香车。借问妆成未,东方欲晓霞。” ③
周遭大笑起来,有胆大俏皮的打趣道:“哪里就东方欲晓霞了?不成不成,不够贴切,再做!”
苏樱笑出了声,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。都是逗着裴羁呢,也是,平日里他一脸端肃,谁都不敢开他的玩笑,不待今日捉弄,哪里还有机会?
屏风外再次响起他郎朗的语声:“昔年将去玉京游,第一仙人许状头。今日幸为秦晋会,早教鸾凤下妆楼。” ④
他是状元出身,恰与诗意相合,这次再没人挑理,哄笑声中侍婢快步走近,挪开了屏风。
裴羁呼吸,看见屏风后千呼万唤的人。
端然跽坐锦榻之上,头戴凤冠,裙裾层叠,一把牡丹团扇牢牢遮住娇容,却还能看见团扇缝隙里她嫣红的一点侧脸。她在害羞,她亦在欢喜。让他热着眼梢,低低唤了声:“念念。”
苏樱在团扇后向他点头,又从团扇的缝隙里看他。大红喜服衬得他目若朗星面如冠玉,他在笑,凤目扬起,毫不遮掩的欢喜,原来他穿红色,他笑起来时,这般好看。
“吉时到,新妇出门!”
侍婢扶着站起,按规矩是要兄弟背着出门,崔思谦正要上前,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:“我来!”
满堂惊讶声中,苏樱心里猛地一跳,是窦晏平,他赶回来了。
不能撤下团扇,便从金线押的牡丹花影里望他,一别数月,他比分别之时又高大挺拔了许多,眉宇间透出成年男子的坚毅果敢。他说过会赶回来送她出嫁,他从不曾对她食言。
“念念,”窦晏平一个箭步跨进门来,连日里风尘仆仆,深紫公服上还染着风霜,“我回来了。”
回来送她出嫁。南诏事态刚一平定,立刻便昼夜兼程往回赶,数千里路程,还好终于赶上了。
隔着团扇看不见她的面容,窦晏平一低身子伏下:“走,我背你。”
裴羁上前,握住她的手:“走吧。”
苏樱伏上去,隔着层层叠叠的婚服,听见窦晏平含笑的语声:“趴稳了。”
身子一轻,他背着她站起,出了房门。鼓乐声重又响了起来,那么热闹,把心里最后一丝阴霾也都驱赶得干干净净。
出内院,过前堂,到大门,婚车候在门外,裴羁扶着苏樱下来,低声叮嘱着:“门槛高,小心些。”
苏樱紧紧握着他的手,迈过门槛,登上婚车。初春的夜里有点冷,但他的手暖得很,于是她心里也暖了。
“亲迎礼成,”赞礼生高声道,“新妇出门!”
婚车启动,裴羁跨马跟在车边,火炬照得半边天都是红色,夹道两边都是看迎娶的人们,欢笑着追逐着,又有儿童拦在车前“障车”,讨要喜果喜钱,苏樱安静地坐在车中,听见辘辘的车声,得得的马蹄声,喜钱一筐一筐抛洒着,落下时是清脆的叮当声,夹在其中,模糊分辨出五花马的銮铃声,车后的窦晏平跟了上来。
火光飘摇,照出他俊朗的容颜,他看着裴羁:“好好待她。”
裴羁按辔放慢速度:“我知道。”
他又怎会不好好待她?他苦苦求娶,放在心尖上的人,要用一生,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一切,全都奉献于她。
“好。”窦晏平勒住缰绳重又退回车后,在悠扬的鼓乐声中,默默跟随。
穿过纵街,越过东市,今日特特请旨求了金吾不禁,安邑坊内外净水泼街白沙铺地,婚车慢慢驶过,留下浅浅两道车辙,苏樱自团扇之后望见裴府高高的门楣,心中无数感慨。
重又回来时,这里,终于成了她的家。
“念念,”车门打开,裴羁在门前伸手扶住,“到家了。”
到家了。苏樱紧紧握着他的手,走出婚车。
满耳朵都是欢笑,满目所见,皆是喜庆。
入门,交拜,合卺,厚厚的红毡一路铺向新婚夫妇度夜的青庐,庭燎熊熊的火光照亮半边天幕,裴羁屏着呼吸握着红绿牵巾,牵巾一头是她,一头是他,觉得晕眩,莫名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。
一切都那么像梦中,他第一次梦见与她成婚的青庐。
但,不是梦。他是真的,娶了她。
眩晕着,像踩在云朵,牵着她一步一步走过红毡,走进青庐。
夫妻相对,撒帐铺房,她纤纤素手握着团扇,牢牢遮住。
“新妇却扇了!”观礼的亲眷围随而来,欢笑着,催促着。
龙凤喜烛映出温暖的红光,裴羁定定看着眼前的人,她紧紧握着团扇,那么用力,指节都发着白。她在害怕,成亲,孤身一人到这陌生的所在,便是洒脱如她,也难免忐忑吧。
她在怕,那么他便做她最坚定的同伴。
上前一步,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念念,别怕